法然上人以前的日本佛教,虽有大小乘各宗派,而独缺乏净土的宗派,所以没有净土门的教团,也没有确立净土门正依的经典与教相上的理论架构,所以也不知道往生的行体。虽然当时愿生西方净土的行者,代不乏人,但都依附在各宗的门下,杂行杂修,然后回向,谓之“寓宗”,并且以其各宗之教理来判别弥陀的净土,因而净土依正及往生正因,随各宗的宗义而转。
如天台宗以其四土判定弥陀净土,并判定凡夫往生的是最卑浅的凡圣同居土;又如法相宗判弥陀净土虽然高妙,但认为凡夫不能往生。如此错解,非弥陀本意,善导大师谓之:“自失误他,为害不浅。”
法然上人有鉴于此,毅然于各宗之外别开净土的宗派,并撰写这本《选择本愿念佛集》作为开宗立教的「本典」,至此弥陀本愿的意趣,往生的行体,显露无余。亲鸾大师顶戴此书而敬仰地说:“真宗简要,念佛奥义,摄在于斯,见者易谕;诚是希有最胜之华文,无上甚深之宝典也。”故凡欲入净土门的行者,请虚心地细读此书,深加钻研,若仅读二、三遍,还难得其深旨;须多读几遍,必能深生信根。
此书多引善导大师之释文。善导大师是阿弥陀佛的化身,所著之五部九卷,义理磅礴,初学之人,难知方针。此《选择集》可说是善导大师五部九卷之千里来龙,在此结穴,亦即五部九卷之真髓尽在此《选择集》;细读《选择集》则五部九卷之宗旨,了如观火。
自古以来,非常之人,必有非常之事。法然上人是大势至菩萨的应身,其生前与灭后,灵应奇瑞特别多,在此聊写几则于《选择集》之前,以增读者的敬信。
上人之父姓漆间名时国,奉朝庭命管领一部落,母秦氏。父母尝慨叹年满四十,未有子嗣,于是夫妻沐浴,前往寺院祈求,七日夜念诵不懈,满七日之夜,非梦非觉间,见一老僧携一把剃刀让她吞下,从此怀孕。时国便预测必生男子,且将出家,为一代宗师。此后秦氏自然心常柔善,身无恼苦,深归三宝,不食荤腥。
诞生时有白幡两首,自天而降,悬于庭前椋树,铃声鸣空,光彩夺目,因而此树名为两幡椋。
上人头顶圩而有棱,眼睛重瞳,黄而有光。幼年时动辄向西钦敬,又自称「势至」,故父母为其取名「势至丸」。四、五岁以后,见识如常人。
九岁时,父亲被敌人杀害,交待前「势至丸」说:“这是我的宿业,绝对不可怀恨敌人,以怨不能止怨,如怀报复之心,将生生世世在在处处,互相争杀,导致轮回,无有穷已。我伤我的痛,别人也伤他的痛;我惜我的命,别人也惜他的命。人同此心,回想我身,便知他人。人生在世,必杀物命,后生必又受其报应。愿断绝今生之妄缘,忘彼怨敌,若不忘怨敌,则何生何世,能断生死之绊。汝若成人,祈往生极乐,思自他平等之利益。”遗言交待完后,便向西方,高声念佛,如眠而终。
上人是菩萨之权化,幼稚失父,亦是化导之方便,正所谓世间无常,人生是苦;且少年便发向道之志,深厌世间名利,亦是不忘慈父最后之遗言。
流转三界中,恩爱不能断,弃恩入无为,真实报恩者。这一年上人投当地之菩提寺观觉法师处受学,慧解敏利,有一闻千悟之识。观觉法师惜其器量不似凡人,不忍埋没边地,便将上人送至京都佛学重镇之比睿山,投于源光法师座下。
途中偶遇法性寺之忠通,忠通特别下车致敬,连随从都觉惊讶;忠通说:“此童目光射人,知其必非凡流。”
既登比睿山,不久源光法师说:“此是良骥,不是朽索所能羁。”于是再送至天台宗之哲匠——皇圆阿舍黎处。阿舍黎一见上人神情拔群,知是大法器,便很高兴地说:“我昨夜梦见满月入室,岂非先兆吗!”于是便纳为弟子,登坛受戒,这一年上人十五岁。不到三年,禀受天台教理,晨夕熏练,究彻壶奥。皇圆法师以天台宗之栋梁期之,而上人不念荣名,坚心出离。十八岁遁足迹黑谷,师事睿空法师,空法师是一乘圆戒和尚,三密泻瓶大阿舍梨,见其虽然年少,但出离之心,无人策动,「法尔自然」而发,深加赞叹,便以「法然」为上人之号,而以「源空」为名,即取最初之师源光之「源」,与后师睿空之「空」,从此禀受圆顿大戒,嗣其正统,又传瑜伽秘法。
上人好学不疲,一切经律论,钻研忘眼;自他宗章疏,展览无倦。此外遍读中国、日本两朝传记,及古今诸德秘书,又访各宗洪才,面谈义理、探诸家奥旨,皆蒙印可。上人曾说:“我读书三遍,义趣自彰,不用劳思。”故诸宗经论,不从他问,皆自得旨。上人阅读藏经共计五遍,益增神智。不唯精内典,旁及诸子百家之书,博学强记,独步当代,故举世尊称为「智慧第一」。
上人不只深明诸宗教理,修行亦多有证验。曾限三七日修「法华三昧」,感普贤菩萨乘白象来证明。又感山王大权现,现形护卫。
又于披览《华严经》之时,有小青蛇蟠机案上,法弟信空看了很害怕,把它抓到外面去,回来看它还在原处。当夜信空梦一大龙来说:“我是守护《华严经》的龙神,请你不要再害怕。”
又每入真言密观,常感连华、羯摩、宝珠之瑞相。
又曾夜间读经,虽未点灯,室内明亮,弟子觉得奇怪,见室内全无灯火,而从外面看进去,光明彻照,深觉不可思议,而流随喜之泪。
又曾读书,额前放光,不用灯照。夜间室内,无灯自明,犹如白昼。如此之事,常常有之。
《观经》云:“大势至菩萨又名无边光,以智慧光,普照一切。”上人是势至应身,故常现光明,也是自然的。
但是上人心犹未洽,独于善导大师之《观经疏》尤所仰信,更重读三遍,忽然悟弥陀超世愿意,谓“罪重乱想凡夫,以弥陀本愿力为强缘,决定可得往生报土。”欢喜踊跃,犹如暗夜遇大明灯,立即舍弃从来所习圣道,专宗净土,念佛往生,以为通津。
一夜尝于梦中感善导大师来谓:“我是唐善导,汝能弘通专修念佛,故来证明。尔来弘法无塞,遍至四远。”善导大师是弥陀化身,合于佛意,故来证明。
上人四十三岁离开黑谷,驻锡洛东吉水,开创净宗,盛弘专修念佛,远近四众,感服归投,犹如百川之朝大海。
高仓天皇闻上人道誉,特加崇尚,诏入宫中讲授净宗要旨,至于妃嫔、公卿、百官之属,都来受教。
一日西太后请上人于西门院说法七日,有蛇蟠于门扉上不去,作听法姿势,至法筵圆满日,此蛇忽然死去,蛇头裂开,大众有人见其神识仿佛似天人,飞腾冲霄而去。应是乘闻法功德,脱畜牲之报,直生天上。
当时首相藤原兼实,笃敬上人,曾请上人于月轮殿咨决净宗要义。讲毕辞出,行至殿前桥上,兼实下拜于地落泪不能仰,不久才向左右侍从问说:“上人顶上现金色圆光,足踏莲华,离地而行,貌如大势至菩萨,你们见到吗?”有人见到,有人没见。因而此桥号为「圆光桥」,而以上人为生身之佛,尊崇益笃。
又曾于灵山寺举行二十一天之佛七,第五日夜半,有一、二人见大势至菩萨跟随大众经行念佛,于是向前顶礼,瞻仰良久,菩萨之形才转成法然上人之相,而更加精进。
又公胤僧正曾梦见上人前来说法,其中有一首偈说:“源空本地身,大势至菩萨,教化众生故,数度来此界。”
上人暗泻本地密因,随机不同,但以大势至菩萨之应化身,其证最多。
弟子胜法曾画上人之像,并请上人亲自题赞,上人不假思索便写《势至圆通章》之「我本因地,以念佛心,入无生忍;今于此界,摄念佛人,归于净土」之文与之。
又在赞州生福寺时,上人手刻势至像,作一偈密藏著。偈中有「法然本地身,大势至菩萨,为度众生故,显置此道场」之句。
又弟子直圣,曾在熊野山犯病,但因怀念上人,想要赶回京都探望,梦大权现向他说:“汝命将不久,不宜归去,法然上人为势至菩萨应身,汝勿虑也。
上人于八十岁之二月二十五日正午往生,往生前数日向弟子们说:“我前身在天竺为声闻僧,常行头陀;今来本邦学天台宗,最后开净土门,专弘念佛。”弟子势观问:“声闻僧中之那一位?”上人答:“是舍利弗。”又有弟子问:“师今往生极乐世界否?”上人答:“我本是极乐之人,自然还归极乐。”
舍利弗是释尊十大弟子中之「智慧第一」,佛说《阿弥陀经》时,呼叫舍利弗三十六次,以他为对告众。舍利弗尊者既是大势至菩萨所应化,势至菩萨又是弥陀智慧的显现,故同称「智慧第一」,同禀「净土法门」,也是法尔自然之事。今法然上人亦然:「势至再来」、「智慧第一」、「开净土门」,可谓前圣后圣,其揆一也。
诸弟子设弥陀像请上人瞻视,上人以手指上空说:“更有佛现真身,你们见到了吗?我十几年来常常看佛菩萨真身及净土庄严,而绝不向人说,今已将临终,莫妨告诉你们。”
二十二日弟子们都去休息了,只有弟子势观一人在,有一贵妇人乘车而来,请求单独与上人见面,叙话很久。回去时势观颇觉奇怪,尾随其后,尚未去远,忽然不见,回来问上人,上人回答:“她是韦提希夫人。”
自二十三日至二十五日高声念佛,结缘道俗,满庭合音。到了二十五日正午,披僧伽梨,头北面西,诵:“光明遍照,十方世界,念佛众生,摄取不舍”之偈,怡然而寂,世寿八十,僧腊六十六。
寂之前五日(二月二十日),紫云。覆于房上,颜色鲜明,状如图绘佛像,道俗贵贱,远近缁素,见者流感泪,闻者叹奇异。弟子们说:“已有紫云之瑞,师往生之时近了吧!”上人说:“善哉!令见闻之人,增长信根。”
二十三日洛下传言:“东山有紫云瑞。”
二十四日紫云大起,覆于西山,樵夫十几人都看到。
又有某尼师前往广隆寺,路见紫云,便将此奇瑞告诉大众。
往生后十六年,弟子们开启遗体之石龛,全身俨然,面容怡悦,奇香芬馥。缁白千余人护送遗骸。移至西郊荼毗,时异香熏发,紫云垂于松树,因而号为「紫云松」,建堂于此,长行念佛,现在的光明寺是其遗迹。
法然上人往生时彩云的奇异,荼毗时遗骨的胜相,略如上述;而平生灵瑞,灭后感应,尤其难以尽记。凡此瑞应,在在显示法然上人不是随业受报的生死凡夫,而是倒驾慈航的大权菩萨,为怜愍五浊凡愚,以无边光力,不来而来娑婆,开净土门,示「一向专念」之义,明「恶重凡夫决定往生报土」之理。如同释尊八十年应化已毕,头北面西,诵「光明遍照」之偈,不还而还归净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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